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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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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

盛緒到底還是沒有上飛機, 他改換了高鐵,到B市療養院將盛灃遲安頓好,他將盛珵那份入學申請一扔, 轉身回了S市。

盛珵說的沒錯,以前他並不是討厭,他是賭氣,家人越推崇什麽,他就越排斥什麽,他學抽煙,打群架, 溜進網吧沈迷游戲, 還直播分享離家出走註意事項, 這些都是那個年紀他所能想象出的反抗。

當初有消息說某小區附近人販子拐男孩, 他就故意上那邊溜達,可惜他個子太高, 換了身幼稚至極的衣服, 才勉強被人盯上。

經驗不足,他差點也著了道,但那人也是個新手, 經驗更不足,竟然拐進了鬧市區, 讓盛緒反應過來,出氣似的,直接砸斷了他的腿,別人攔都攔不住。

其實有那麽一瞬間, 他覺得幹脆讓人拐跑算了,然後把家裏人都急死, 就算是他的報覆了。

這事兒上了新聞,那年盛緒才十一歲,盛灃遲驚悸未定,吞了顆速效救心丸,盛珵從學校跑回來,沈默地守了他幾天,假都沒請,回去挨了很重的處罰。

他感到一絲絲快意,但更多的是空虛。

之所以靠直播游戲賺錢,一是想盡快離開這個家,二是聽人說打游戲是青春飯,二十多歲就不行了,以後窮困潦倒,流落街頭。

他就要做這種沒有前途的,看似不學無術的,讓盛葉兩家丟臉的工作。

然而他很幸運的,有難得一見的天賦,他沒有真的窮困潦倒,流落街頭,反倒迅速成了電競圈的佼佼者。

拿天賦當職業,他們家一向沒有這種傳統,比如盛珵天生就有超強樂感,但也只把音樂當作一種愛好,在這種環境下,盛緒其實對電競也沒有非常執著。

真正讓他覺得非此不可,是和虞文知見面後,這不單單因為他喜歡虞文知,更因為他體會到了難以描述的靈魂共振。

一個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高手,可以與他打出超高難度的配合,貢獻一場場讓人驚嘆的絕地反殺,簡直就像在給靈魂按摩。

他相信很多需要搭檔的行業翹楚都有過這種感受,比如相聲,比如拉丁。

所以盛珵的話雖然很誅心,盛灃遲的孤獨和衰老也讓他酸楚,但他還是想也沒想的拒絕了。

他的前路仍不清晰。

他並不想隨便去一家俱樂部,他只想和虞文知打,可茶隊找了人接替他。

如今他唯一的救命稻草,就是虞文知那一句“再等等,我會想出辦法的”。

盛珵說那所學校的年齡限制是二十周歲,他還有一年,過了就沒機會了。

但虞文知說再等等,他相信虞文知不會食言的。

LPL春季賽正式開打,茶隊放出的首發人員名單上沒有盛緒,競圈一片嘩然。

【???我瞎了?】

【Snow?Snow什麽時候回TEA了?】

【那盛緒呢?我靠別搞我了,你們茶隊是有AD競爭上崗的傳統嗎?】

【小道消息說,盛緒離開TEA了,據說續約費太高,茶隊不想給。】

【我們LPL三座大山之一也那麽窮酸了嗎?連個AD都買不起?】

【理解,茶隊確實沒必要養兩個明星選手,盛緒和虞文知參加完綜藝後人氣暴漲,要價肯定高了,俱樂部也要考慮運營成本的,虞文知肯定不能走,那就只能舍棄盛緒了。】

【理解你媽呢?盛緒有沖冠的實力,Snow有嗎?茶隊今年又想陪讀是吧?】

【那去年盛緒上贏了嗎?】

【新茶粉崩B潰了,我他媽雙子星啊!剛粉上!】

【虞隊啊虞隊,你好狠的心,怎麽也能對Snow這麽笑?】

TEA前幾場比賽,打的都是中下游小戰隊,贏得毫不意外,有人說Snow當年逃跑雖然可恥,但還是有實力。

第四場比賽,打CA戰隊,茶隊輸的很慘,雖然同為LPL三座大山,但盛緒在時,可從沒輸過CA。

於是競圈又開始唱衰,覺得茶隊今年S賽提前宣告完蛋。

的確,如今LPL有上屆冠軍DTG,後起之秀VT,還有老豪門DOG,CA,茶隊稍有不慎,極有可能跌落神壇,像上屆CA一樣,世界賽的大門都進不去。

教練組痛定思痛,決定加大訓練強度,Snow畢竟跑去末流戰隊烈馬荒廢了一年多,想要恢覆巔峰期還需要時間。

二月的一天晚上,盛緒開了新年第一次直播,微博和直播平臺自動彈出鏈接,激動的粉絲瞬間填滿了評論區。

幾大電競論壇貼吧也有人奔走相告,因為盛緒離隊原因成謎,又久未出現,他突然直播絕對算是圈內的爆炸新聞。

直播定在晚上十一點,陰間時間,但來的游客卻比往日還多。

首先出現在鏡頭裏的,是房間的一角,墻上鋪著波浪紋路的乳白色壁紙,沒有太多居住過的痕跡。

一旁厚重的窗簾垂落,地板是棕褐色的,在窗簾與地板的相接處,是一盆郁郁蔥蔥的綠植,花苞稍微豁開,露出嬌艷的嫩蕊。

盛緒這才一拉電競椅,坐在鏡頭前,依舊是那張拽得要命的臭臉,穿著純黑的衛衣,脖子上系一條墜著鉑金小方塊的環鏈。

禮物飛速刷了起來,他的直播間熱度也瞬間攀至同時段第一。

【啊啊啊啊啊啊少爺!老奴想死你了!】

【大哥,TEA是不是對不起你,你說一聲,兄弟們幫你沖了他!】

【哭死,好喜歡你和虞隊的下路,為什麽要走!為什麽要走!我十二歲的青春結束了!】

【奶奶,你粉的臭臉主播終於開播了!】

【我靠這是你家?裝修的這麽好?果然是有錢少爺。】

【老爺夫人快看吶,他的輔助跟別人跑了,少爺又不笑了,什麽?派出八大堂主二百名弟兄血洗茶幫,把人綁回來?】

TEA訓練室裏,五個人剛結束一天的訓練賽,今天是和DTG打,Snow對上喻泛,根本打不過。

這倆人還有些淵源,當初Snow不堪壓力,逃去烈馬戰隊賺快錢,本以為他這樣的一線選手呆在倒數第一的戰隊已經夠委屈自己了,誰料那色迷心竅的老板看到喻泛就想將人買回去,甚至願意為喻泛打造隊伍,將Snow踢去看飲水器。

Snow敏感脆弱的心再次被刺激,雖然喻泛沒搭理這茬,但Snow看見他,還是會生出一種覆雜的情緒。

那是種身為陪襯的羞惱和無力。

訓練賽結束後,虞文知平靜的跟他說:“雙排吧,喻神後面都開始放水了。”

Snow羞愧難當,虞文知這些年都是給別人放水,淪到被人放水的地步一定很難受。

但虞文知臉上卻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,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。

“隊長,都十一點了,你休息吧,我自己練。”Snow小聲說。

虞文知掐了掐眉心,按揉微澀的眼睛,便又把手搭在鍵盤上:“沒事,晚點睡。”

他其實並不想回宿舍,回去也睡不好,反而會想很多,和盛緒朝夕相處的一幕幕會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現,筋疲力盡也不停歇。

保持在工作狀態反而能少了很多雜念。

虞文知和Snow登上韓服,用的是職業選手超級賬號,新賽季開始,他們的等級都還在鉆石徘徊,可以雙排。

也因此,賬號的觀戰權限是打開的,盛緒的小學雞粉們都看得到,才在直播間裏打趣起來。

盛緒眼皮一耷拉,手指輕輕一撥,推開打火機的蓋,火苗猝地竄起來,點燃一根煙,煙絲飄出白霧,盛緒背手抵在唇邊,猛吸一口。

然後他一語不發,登錄韓服,搜索虞文知的ID,點擊觀戰。

他的所有不悅,不滿,嫉妒,憤怒都表露無遺,沒有絲毫遮掩。

彈幕瞬間就沸騰了!

【好好好,新年首播就給家人們看這個,不愧是你!】

【粉盛緒的有福了,腎上腺素飆升每一天。】

【臥槽!臥槽!臥槽!我服了這位哥。】

【刺激!太他媽刺激了!這不比沖韓服王者刺激?】

【牛逼......整個聯盟也就我大哥敢明目張膽的發瘋。】

【誤入修羅場,激動的我渾身顫抖,所以你們到底為什麽分開?】

【這跟捉奸有什麽區別,我真的艹了,你們電競圈還有什麽幹不出來?】

【好!我某站八百個真相是真沒白看!血糖磕死我了!】

【啊啊啊啊啊可恨虞隊沒開直播,他完全不知道!】

【急,誰去通知虞隊,我要學高情商如何絲滑游走修羅場!】

直播間的禮物瞬間刷的更兇了,彈幕花的幾乎看不清字體,官方很久沒有這樣的熱度了,於是連夜爬起來,顫抖著給盛緒推流,還在首頁標上一行加粗的藝術字——

電競圈修羅場?點擊就看!

正這時,Snow被對方技能擊中,虞文知擡手給他加了個治療,兩人稍稍後退,避開這一波攻勢。

“別吵。”盛緒沈著臉,終於開口說話,彈幕的禮物特效晃得他眼花。

【好好好,你兇你說的算。】

【兄弟們別惹這個時候的男人,太嚇人。】

盛緒繼續盯著虞文知與Snow在下路對線,煙燒到快熄了,他才彈掉煙灰,再吸一口。

虞文知還在指揮Snow,兩人終於緩慢拿住了優勢,開始推塔。

賽季初的韓服鉆石局並不好打,因為大批職業選手都處在這個等級,隨便匹配都可能是一線高手。

比如對面的輔助和中單,就是韓國FIVE戰隊的首發。

但虞文知畢竟不是一般選手,他用漢語指揮Snow,用韓語和另三位隊友交流,終於在二十八分鐘成功擊碎水晶,拿下勝利。

盛緒終於把那根早就燒幹的煙給碾了。

哪怕知道這是虞文知的應盡之責,他還是嫉妒的發狂,恨不得現在就沖進TEA俱樂部,真跟彈幕說的那樣,把虞文知給綁回來。

“玩一把。”盛緒骨節繃起,沒再觀戰,而是劈啪敲響鍵盤,登錄自己的超級賬號。

誰料一點確認,卻彈出提示,無法登錄。

由於新賽季沒有戰隊,他已經被官方收回了超級賬號。

這一下無異於將一桶汽油澆在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上,有巖漿投在盛緒的眼睛裏,恨不得吞融一切。

他定了一瞬,刪掉超級賬號,登錄自己常用的小號,點擊匹配。

逼近淩晨,韓服也開始冷清,而賽季初能沖上高分段的更是少之又少,所以往往一局游戲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匹配足人。

這也導致,盛緒很容易跟虞文知和Snow匹配到一起。

當游戲雙方的ID並列出現時,彈幕再次沸騰了。

【啊啊啊啊啊天吶!你就玩吧,誰能玩過你啊!】

【我熬夜十載,這是我應得的......】

【笑死,剛看到兩個大主播自己不播了,來這局觀戰了。】

【救,我已經開始掐人中了!】

【我看出來炸藥包其實不想走了,他怨念好深!】

【虞隊...我求求你看看吧,這邊有人嫉妒發瘋了!】

【我都不敢想倆人下次單獨見面會發生什麽,這不得天雷地火?】

【就這麽在意是吧?吃醋是吧,磕的我滿地亂爬。】

Snow看到那個名為Sheng1234的ID時當即瞠目,然後他飛快朝虞文知望來,發現虞文知正目光悠長地盯著屏幕,屏幕的光亮映在虞文知眼睛裏,無端添了幾分柔情和纏綿。

在看到盛緒ID的剎那,虞文知就知道,盛緒沒有對親情屈服,或者說盛珵無懈可擊的口才,對盛緒並不奏效。

讓盛緒屈服很難,同樣的,在不傷害盛緒與家人感情的情況下,讓盛家放棄對傳承的執念也很難。

現在就看虞文知和盛珵誰先想出萬全之策。

盛緒的出現,讓Snow多多少少被調起了勝負欲,他選了自己最近練得最多的英雄,卡莎。

這個版本的電漿卡莎疊滿致命節奏,他誰都不怕。

而盛緒只是擡眼在屏幕一掃,就直接給自己鎖定了滑板鞋,一個經典的無腦兇人,蹬鼻子上臉型英雄。

虞文知稍微瞇起了眼,他猜到盛緒選這個英雄是為了撒氣,滑板鞋的持續傷害非常高。

他好笑又無奈,但也只能提醒Snow:“你的瞬時爆發不高,沒辦法把他秒掉,別帶致命節奏,換叢刃。”

Snow難以避免地生出反骨,想幹脆帶上致命節奏跟盛緒拼算了,但最終還是理智占據上風,他知道虞文知說的有道理,搜刮整個LPL,也沒人敢說能把盛緒秒掉。

這局雙方一碰面,沒經歷過和諧互補,盛緒上來就直接兇人。

二級時Snow卡莎走位失誤,盛緒不管不顧,直接飛上去單殺,殺完Snow,他也知道自己走不了,幹脆送了虞文知一個人頭。

四級時,盛緒風卷殘雲吃了兵線,開始帶著輔助越塔,可虞文知很棘手,輔助沒一會兒就少了半管血,有點想溜的意思了。

盛緒嫌他廢物,直接把打野也召喚過來,一個抗塔一個拖虞文知,他直接沖塔一套連招單殺Snow絲血逃生。

【這滑板鞋,太暴力了。】

【沒有虞隊牽著,果然又變成下山瘋虎了。】

【這血量敢越塔殺,我是服的,再多吃一點傷害就沒了。】

【少年殺心太重了,把輔助寄了也要單殺Snow。】

【Snow真生不逢時啊,前有崔京聖,後有盛緒。】

【所以我就更不理解了,茶隊整這一出是鬧哪樣。】

盛緒六分鐘拿了七個頭,當然也因為莽撞送了兩個,但這抵擋不住他的攻勢,他現在只等攢錢出血色之刃,然後殺遍全場。

Snow越打臉色越白,當初被崔京聖打壓的那種恐懼感又回來了,但崔京聖還會為了團隊利益控制節奏,盛緒則是幹脆不管旁人,怎麽爽怎麽來。

虞文知倒是一如既往鎮定,雖然盛緒的傷害飈的奇高,但由於和隊友們基本沒有交流,以至於整體並不占優勢。

果然一離家,當初糾正的毛病全都找回來了。

終於在盛緒跑去中路吃經濟時,虞文知標了一個點,對Snow說:“他一會兒可能在這兒回城,跟我埋伏一下。”

Snow將信將疑地跟過去,耐心蹲在草叢裏。

果然盛緒在中路雙殺後朝他的方向跑過來。

盛緒剛點下B鍵回城,虞文知突然一個大招禁錮住他,Snow緊跟著殺出來,驚得盛緒立刻敲下凈化,但還是交了全部賞金。

盛緒臉色瞬間陰下來,他立刻明白,虞文知是故意在這裏埋伏他,因為他的習慣,虞文知太了解了。

Snow:“隊長你猜的也太準了!”

虞文知語氣裏混著輕微的嘆息:“了解他罷了。”

【小心啊大哥!虞狐貍他狡猾的很!】

【靠,我在那邊窺屏,看到虞隊提前給Snow標了點。】

【唉,炸藥包還是那個炸藥包,但身邊沒有給他避雷的人了。】

【不止沒有,避雷那個成了給他挖坑的,太虐了。】

【大晚上這麽多人不睡覺來看修羅場,我就知道競粉只是你們的偽裝,八點檔才是你們永遠的家啊!】

這局因為虞文知的有效運營,茶隊還是贏了,但盛緒的KDA高出Snow一大截,兩人的實力高下立判。

Snow用力抿住唇,半晌,才將壓得無血色的唇松開,強笑著:“這兩年我是不是退步太多了隊長?”

說完,他大氣不敢出,偷偷瞥著虞文知,既怕虞文知肯定,又怕虞文知敷衍。

可虞文知並未直接回答他的話,更沒有失望,只是像一個寬容的前輩,朝他輕輕撇過來一眼:“既然回來了,就做好面對壓力的準備。”

同處一城,連風都是一個味道,十三公裏外的商業小區裏,盛緒雖然證明了自己,也爆錘了Snow,可還是不爽。

他把鼠標一擲,又點起根煙,煙絲很快開始顫抖。

大家這才發現,他家裏根本沒關窗戶,一陣風將窗簾卷起,寒意撲在他身上,也帶冷了他的人。

“為什麽開窗?怕家裏有煙味兒。”

“為什麽抽煙?我樂意。”

“少看熱鬧,下了。”

盛緒對著彈幕回了幾句,煩悶仍無處發洩,無論他再怎麽壓制,也抵不過看虞文知帶著別的AD的沖擊力,他心裏擰巴成一團亂麻,終於不再強迫自己做一個通情達理的大人。

他撈過手機,點開置頂的那個頭像,快速發了一段話——

【你教他打我,我記住了。】

收到消息的時候,虞文知正在關電腦,他定神對著這條蠻橫的消息看了良久,掩下唇角過於明顯的笑意。

明明是不講道理的一句話,他卻偏偏看出了全部委屈,於是心軟的厲害。

手機突然震動,牽動了蜿蜒的耳機線,那震動好像能遞到人的耳膜裏。

盛緒迅速看向手機,虞文知果然回了他——

【好,允許你記賬。】

允許記賬是什麽意思?是打算還嗎?

盛緒盯著這幾個字,煙也顧不得抽,火星逼近他的食指,熱度緩緩蔓延過來。

冰涼的手指在彈軟的煙蒂上用力揉搓,他這些天實在太難受了,絕不可能輕而易舉就平賬。

虞文知回宿舍的路上,拐到心理室旁邊的大狗窩,將睡得舌頭都滑出來的阿拉斯加扯起來,揉了揉腦袋。

阿拉斯加稀裏糊塗睜開眼,看見虞文知,本能咧嘴露出一個天真的笑。

虞文知手指穿過它的毛發,又揉了一圈才松開:“抱歉,不是想擼你,我的小狗沒在身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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